在这座绿色飘漾的山里,一年四季有数不清的山花野果自开自谢,供人采摘、玩赏、果腹。吊光抛、秧莓子、牛卵坨、尖栗……最惹人口水的,当属杨梅了。提起杨梅,就有无数关于打杨梅的记忆奔涌而至。
为什么是“打”杨梅呢?去过双峰山里的人就知道啦。因为那里山高林密,许多杨梅树都有数十年的树龄,树身要两人才能围抱,树高数十尺,必须善爬树的高手,才能轻松地爬到顶打到最红的杨梅。
每年5月底6月初,便经常出现一种异常的天气,一边出太阳一边下雨,这雨细长如丝,在日光中晶莹透亮。每逢此雨,山里的孩子就会欢呼道:“下杨梅雨啦,杨梅要红了!”下过几阵梅雨,满山的杨梅树便捧出了红玛瑙似的杨梅,挤在枝头,像张开红唇在向人们打招呼:“快来品尝,快来品尝喽!”
山里农活多,杨梅熟时正好是耘禾的时候,大哥二哥只有趁天快黑时去打些杨梅来吃。打了杨梅,他俩会用草笠倒过来装回家,用清泉水漂过后,再用大白瓷碗盛着,撒点盐,过一会端出来让大家吃,酸味就减了不少。兄弟们你一把,他一抓,三五下吃个精光。白瓷碗里最后只剩一汪红红的杨梅水。父亲是不爱吃的,怕酸,难得叫他吃下两个。
最过瘾的,是和三哥一起去山里打杨梅。我们换上解放鞋,挎上角篓或背篓,吃过早饭就出发。哪里有杨梅树,哪棵杨梅树的果子更甜,三哥心里有数。远远的,他就会指着山坳处,说,你看,那一树杨梅茂盛得很,红透了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,果然颗颗红果子在绿叶间眨眼。这时,我们的口水便先流了出来。
到树下,他鞋子一脱,朝手心吐了口口水,三五下便敏捷地爬上了粗壮高大的杨梅树,顺着枝杈很快就爬到了顶。之后,他不急于打杨梅,先挑了最红的,连枝折下后便叫,来,接住,先尝尝。我便连枝带果一起将杨梅捧在手心里。他一边问我甜不甜,一边再摘了往自己口里塞。刚从树上摘下的最红的杨梅,当然甜啦,在树下的我,吃得那叫一个欢。
记得有一次,集镇上的两个女同学翻山越岭,走了十多里路来我们村打杨梅。母亲热情地招待大家吃过午饭,我便带着她们去山上打杨梅了。怕她们累,我带她们到了我家屋后新长成的一棵杨梅树下。树不大,树上的杨梅却累累垂垂,红得耀眼,她们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,看到地上掉落的杨梅便捡着吃了起来。我忙说:“地上的不能要,我们要吃新鲜的。”我学着三哥的样,很快爬上了树,站好,使出全身力气摇动树干,杨梅便掉了下来。只听得两位女同学在树下惊叫:“啊,砸到我头了……”“啊,我的背也砸到了!”下得树来,一起捡好满地的杨梅,只见她们的白衬衣都点点红印了。我不好意思地说:“完了完了,你们的衣服算是毁了,杨梅水可是洗不掉的。”她们却一边吃,一边笑着说:“没事,没事,你们这里的杨梅果然够甜呀!”
杨梅鲜美,但极容易“坏事”,不过山里的人们不愿浪费这些山珍,便会将一篓一篓的杨梅用滚水烫了,趁着夏天的烈日晒干,有咸的,有甜的,有些还会加上紫苏叶一起酿制成风味绝佳的点心。晒干了,可以吃许久。再有就是送给城里的亲戚,那是相当受欢迎!
去山里打杨梅,可能被淋成落汤鸡,可能遭遇毛毛虫,可能被划伤摔伤,但我们山里的孩子什么都不怕,爱山里的绿与红,爱山里的花和果,从出生起,每一个生命,便与山结下了不解之缘。长大了,老了,我们的记忆也一直与山相连。(漆定春)